年,河南确山的李湾村来了一辆黑色小汽车,车上下来几位西装革履的人。他们向村民问道:“请地问你们这里有一位叫马崇云的人吗?他家在哪儿?”
马崇云何许人也?他在村子里很有名,因为他就凭着一张照片,寻找自己的生父马尚德找了8年,但依然没有找到。
村民热情地给他们指路,几人来到大门前,只见一位年轻人在门口蹲着。看着几位穿着得体的人直奔自己家,他显然有些意外,还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位只有26岁的年轻人就是马崇云,母亲告诉他:你的父亲是马尚德。
可是没想到,年的某一天,这几位自称是黑龙江省委的人,找到他家来到他跟前,其中一位自报家门:我是冯仲云,你是马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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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确山李湾村
他点头,冯仲云紧接着握住他的手,难掩激动地说道:“你是杨靖宇的儿子!”
马崇云顿时一阵空白,等到反应过来了,心中只剩悲怆,试问找了8年的生父,终于找到了,同时得知还有他的死讯。有谁能够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马崇云想到母亲死前的叮嘱、素未蒙面的父亲、和他相依为命的妹妹,痛苦地掩面哭泣。
门外的几人静静地站在门外,没有打扰马崇云。平复下来的马崇云,思绪飘回到自己幼年时期,对父亲的记忆还停留在1岁的时候。他对父亲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但从母亲的口中,父亲的形象又逐渐鲜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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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仲云
杨靖宇的原名是马尚德,杨靖宇是年他去东北参加抗日后起的化名。是他的第三个名字。
年,杨靖宇的小女儿出生了,但是严峻的革命形势,让身负重任的杨靖宇不得不立马动身,他离开了妻儿和出生只有五天的女儿。临行前,他看着襁褓里的婴儿,心念一动,给女儿取名“躲儿”。
杨靖宇告诉妻子:“咱们村马上住不了了,要躲到孩子外婆家住,就叫‘躲儿吧’。”那个时候的杨靖宇知道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会遭到反动派的嫉恨,很可能会把账算在自己妻儿头上,自己又要马上离开家,不能保护他们,只能让他们躲藏好。
乱世之中,难有两全之策。为了国家大义,只能舍弃自己的小家,马尚德心中千般无奈,万般不舍,只能忍痛离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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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靖宇
“莲儿,革命需要我,你在家好好照顾孩子,我得空就回来看你们!”,杨靖宇眼含热泪对妻子说道,还不忘补充:“如果在村子里发现什么行迹鬼祟的陌生人,记得就和孩子躲到姥姥家去!”最后看了妻儿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杨靖宇妻子郭莲,拉着还在蹒跚学走的儿子马崇云,怀里抱着出生五天的女儿马锦云,看着丈夫越走越远的身影,只能默默流泪。
那一天,马崇云只有一岁,他站在母亲身旁,眼里还是懵懂和无知,他不知道,那一次竟是和父亲的永别。
年,杨靖宇在河南确山县古城乡李湾村出生了,父亲有位略有学识的文化人,期盼杨靖宇今后能够崇尚一份好德行,所以给他起名:马尚德。虽然杨靖宇在革命时已经不用这个名字了,但是可以说,他的一生完全没有辜负父亲的寄望。杨靖宇大将军,一生有情有义,谁人不知?
杨靖宇家里虽然只是一介贫民,但苦什么都不能苦教育,他幼年的时候就被送进了村里的私塾念书。他知道自己的学习机会来之不易,父亲为了给自己争取入学机会,和别人做了很多周旋,明白父亲的苦心,他怎么能不好好学习?在私塾的时候,他刻苦学习,挑灯夜读,又有钻研的天赋,学识提升很快,在年的时候,在升学考的时候考出了高分,顺利升学到确山县立第一高等小学堂。
杨靖宇在校期间,不仅学习优异,品行素养都极佳,颇得老师的喜爱。老师后来回忆,发生一件事让他印象很深刻。
一天,杨靖宇正在教室里看书,突然外边有人大吼大叫,他从窗户探头出去查看,原来是张姓同学被几个兵痞殴打。他的同学们见状,都拥挤出去,想要帮帮张同学。眼看着,同学被打得佝偻着身子,突然人群中一个高高的男孩大声喝道:“你们无缘无故打人,太欺负人了!”其他同学纷纷跟着叫屈。那些兵痞仗势欺人地说:“怎么了?他得罪了我们,就要被我们打!”
听听,这是多么无耻的言论,当时学堂里都是斯文人,哪里会想到用拳头解决问题,同学们听了面上都是一阵鄙夷,但是没有人敢站出来。就在这时,还是之前的那个孩子,他对着同学们挥手喊道:“上!”,他在同学中很有威望,大家听了就争先恐后地冲上去,拿起扫帚,对着几个军痞就是一阵猛打。军痞再无赖,也经不住一群人的围攻,只能不甘心地逃出了校园,走时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谁知道,第二天这几个军痞又卷土重来,还叫来更多的帮手,气势汹汹到了学校,赖着就不走了,他们把矛头对准了前一天那个出头的男孩。动静闹大了,校长闻声而来,他生怕之后难以收场,只能不停道歉,想着草草地解决了。会和人讲道理,他们就不是军痞了,他们仗着人多势众自然是不依的。
一直不见那个男孩,大家都以为他是害怕躲藏起来了,哪知道人家胆子大着哩!
正在双方僵持着,一道声音从屋顶上,只见那个男孩,手里举着火把,直接对兵痞说:“知道这是什么吗?你们再耍无赖不走,我就用手里的洋火,把房子一把点了!”校长趁势说道:“你们赶快走吧,这孩子皮实地很,把他逼急了,他真会点房子的!到时候,我们想管也管不了了!”军痞就是些纸老虎,被吓得麻利地走了!这个男孩就是在学校里大名鼎鼎的杨靖宇。
在校接受的新式教育对他的影响很大。小小年纪就有一副侠肝义胆,在县城读书的他,对动荡的社会现状有了更加真实的了解。父亲告诉他:“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老师教育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十几岁的他也看过在黑暗的社会中,在水深火热的生活中苦苦挣扎的底层百姓,自己的亲人也在其中,自己在学堂读书,受到父亲和老师们的庇护,等到学有所成也是时候报答他们了,该为改变社会做点什么了!
年的“五四”运动,广大青年学子站在了革命舞台上,他们身先士卒闹革命,杨靖宇也在其中,当时他才14岁。跟他一样大的孩子,当时还在村里帮父母干活,他就站在了城市街头学生游行的队伍里,高声喊着:“外争国权,内除国贼!取消二十一条!还我青岛!”
革命之余,他学习也没有耽误。年的秋天,他被河南省开封织染学校录取了,在这里度过了三年的学习生涯,年,在学校的组织下,他果断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可以说,他的革命生涯是从这一年正式开始的,这一年他21岁。
还是年,严冬时节,在学生时代,通过一次次的斗争,从千锤百炼中,他已经累积了很多的革命经验,在团组织中崭露头角,上级信任他,将一个任务委托给他:回确山组织农民起义。他即将回到阔别几年的家乡,以革命者的身份,这次任务对他意义重大,是他第一次独立承担这么重要的任务。
临行之前,他心中有几分近乡情怯,踏着大雪,和同学张耀昶(chǎng)从开封出发,回到了家乡确山。
在他回到确山以前,确山已经笼罩在一片黑暗中,他的乡人在压迫中日子很不好过。当时,一支军阀武装魏益山第三军的一个旅正驻扎在这里,旅长是李荣亨,此人不是良善之辈,他带头勾结确山的魏承典、楚本固、何鸣一和田裴卿这四个地主。这四人在当地多年,广植势力,尽干些欺压百姓的事情,是当地的“四大劣绅”。他们害怕共产*闹革命,搞起义,威胁到自己的利益,“先下手为强”,培植武装镇压革命,甚至残害当地同胞。
杨靖宇和张耀昶暗中回到确山,找到*组织。年,中共驻马店特别支部已经成立,张家铎是支部书记。他们告诉杨靖宇:军阀和豪绅狼狈为奸,罪行有:拉夫派差,私印纸钞、滥发捐条,甚至逼迫农民“预交”10年公粮,仗着手里有武装,就肆无忌惮地欺压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确山里的一些激进分子,想了一些办法,他们带头组织扛枪会、绿枪会和黄枪会,将群众们发动起来反抗。
杨靖宇听到后,他的心里既是气愤又是欣慰,只要大家有反抗的觉悟,之后开展农民运动就有了群众基础。
在特别支部的领导下,杨靖宇前往驻马店、洪沟庙一带,准备将附近的村民组织起来,成立农民协会,大家奔走相告。到了年初,确山县已经有一万多名农民加入了农民协会,到了2月25日,在张家铎和杨靖宇的主持下,确山第一次农民协会代表大会召开了,会上取得了重大的进展。确山县的革命形势其实已经迫在眉睫,农民协会有三项重要的战斗任务:
团结广大农民,维护农民利益;
推荐当地封建军阀统治,打倒地主劣绅;
支持北伐军。
杨靖宇还在会上被推选为县农民协会会长。有了人手,组建群众武装自然需要武器。但是农民们天天和农具打交道,又没有那个钱去购买新式武器。协会起来闹革命,手里没有枪杆子怎么行?杨靖宇为此也是绞尽了脑汁。
就在一天,杨靖宇专门挑了风和日丽的一天,部队里的士兵在外操练。
当时组织上,财力也有限,花生价格便宜,杨靖宇就到集市上买了一袋花生,一个人晃荡到了八里叉,当时,李荣亨军阀部队就在这里操练。他就假意走到一个士兵身边,用手上的花生跟他套近乎,宣称要想学操法,请他指点一二。
杨靖宇把那个士兵的枪扛着走在前面,士兵就在后面边吃花生边喊口令。
等到两人快到城门的时候,士兵喊道:“向右转!”,杨靖宇回头狡黠一笑:“朋友,我就不右转了,要回家了。”说完,扛着枪直接开溜。士兵见状,知道自己上当了,就在后面一路追。两人你追我赶,一直到了城外,杨靖宇只好忍痛掏出两枚银元抛给了士兵,喊道:“拿着你的路费,赶紧回家去吧。”士兵看着杨靖宇,直觉他不是坏人,就径直拿起钱转头走了。
杨靖宇拿到的这杆枪,虽然只是普通的步枪,但意义重大:它是农民武装的第一杆枪!在杨靖宇的领导下,确山县农民武装慢慢发展起来了!
年4月4日,农民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了,杨靖宇知道是时候了:可以公开与反动豪绅作斗争,争取自己的利益!为表自己的决心,他们举行了一次“亮牌”大会。当天,城外东面的大操场上,三万多农民手里拿着各式武器,高举着红旗,向着大会的中央围拢,那里一面印着犁头图案的*旗在风中飘扬。
“打倒四大劣绅!”“取消苛捐杂税!”,杨靖宇和农民站在一块,在他的带领下,大家齐声高呼,好一番惊天动地的响应!农民们脸上是精神抖擞的神采,短短半年的时间,他们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放到去年的这个时候,和地主公开叫板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在这一天,以李荣亨为首的军阀头子,正带着主力军队去了信阳,留守在确山的部队不敢以卵击石,只能做缩头乌龟,躲到城内去了。
大快人心的是,平时和军阀为虎作伥欺压百姓的县长王少渠也出席了。杨靖宇当众喊话,列举劣绅的种种罪行,要王少渠把“四大劣绅”交出来,把狱中的贫民释放。王少渠在大家虎视眈眈下,只是避而不答,农民直接扯住他,以防他逃走。
杨靖宇岂能让他就此糊弄过去,直接拆穿道:“县长不答应我们的条件,咱们能放走他吗?”农民们配合地把王少渠团团围住。
王少渠走进这场鸿门宴,就别想轻易逃脱,他没想到自己瞬间变成了犯人,被农军五花大绑,压到了铁路西的火神庙内,被迫把“四大劣绅”交出来。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相信做惯了小人的人,他们会轻易投降。前头做了保证的王少渠,被放回到城里,就把自己说过的话抛在了脑后,转头就把“四大劣绅”放跑了。
在外等候已久的杨靖宇看见城门被关上了,他暗道不妙。果然,王少渠和劣绅占据城内,纠集兵力准备进行反攻。他命令农军立马攻城,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
当晚,农军就准备攻城了!为了防止王少渠勾结其他反动派增援,杨靖宇让人把电线切断,火车站也被封锁了起来。在几万农军的包围下,确山就像一个铁桶,敌人出不去,也休想进来!
只待瓮中捉鳖了!信阳等地的农军也纷纷闻声响应,前来确山支援。乡里的农民也带着家里的烙饼干粮到前线慰问农军,这些农军都是农民的亲人,能够亲眼看着他们奋勇抗敌,大家的心中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一时间,农军的军心高涨!
等到8日晚上,农军正式进攻了!王少渠他们的处境“四面楚歌”,都是些纸老虎,很快被打倒了!“四大劣绅”终于被抓住了,家里也被抄了!恶人被打倒,简直是大快人心,农民们直呼扬眉吐气!
确山的农民起义弄出的这些动静,震动了当时的武汉政府,赠“革命先锋”锦旗一面。
确山农民运动能够在几个月内取得这么大的进展,杨靖宇绝对功不可没,同年,在李则青的介绍下,杨靖宇加入*,成为一名无产阶级战士!
年,杨靖宇依然用着他的本名:马尚德。但马尚德其人其事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年。
这一年,杨靖宇迎来了他的小女儿,也永远离开了李湾村他的小家。
受到上级*组织的调遣,结束确山农民运动没多久,他就又从河南辗转到了上海。在这段时间,在革命活动,他三次被捕,三次被*营救,在上海工作期间,由于出色的工作能力和忠义的秉性,受到刘少奇同志的赏识。在年的8月份,在刘少奇的安排下,他又坐火车到了辽宁抚顺,在那里担任中共抚顺特别支部书记。
为了更好地在日统区开展工作,也为了不给远在河南的妻儿招致祸患,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张贯一”,马尚德这个名字就卷入了历史的尘埃。
杨靖宇在抚顺初来乍到,对东北的形势还不够了解。为了贴近群众打听情况,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到矿上去当矿工。
在*组织安排下,杨靖宇成为了一名矿工,但是要想马上取得同事们的信任谈何容易。他没有冒然行动,每天埋头干活,但也会在无意间拉近和矿工们的距离,比如他会学说当地的乡音,主动找大家聊天,看到被刁难的矿工会给他解围,积极地帮助生活中有困难的群众。就是一块石头也会被捂热,更何况是没有坏心的老百姓,很快,杨靖宇融入到了矿工们中。
在那里待久了,他看到日军无情谩骂殴打矿工,他的心里的一团怒火快要喷薄而出了!等待时机成熟,他带领矿工开展了一场罢工运动。对着这帮日本人,他们高呼:“我们要加薪!我们要吃饱饭!我们要有人权!”喊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散,工人们要把长时间积压的怒火尽情发泄出来!日本人看到工人们坚决不妥协的姿态,做出了让步。
张贯一领导了多次工人罢工,成为了日本人的“眼中钉”,恼羞成怒把他抓进了监狱。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年“九一八事变”之后,张贯一才被解救出来。
年,杨靖宇再一次改名,这个也是被后人所熟知的名字,取自朝鲜语中的驱逐外敌之意。
在抗日战争期间,杨靖宇带领着东北抗日联军取得了辉煌的战绩,可以说是建立了东北抗日的主要力量,人们回忆起杨靖宇,都知道他是赫赫有名的抗联英雄,可就是这么一位铁骨铮铮的大英雄,却在叛徒的出卖下不幸殒命。
幸存下来的黄生发老人是杨靖宇的警卫战士,回忆道:
“天气噶噶冷,我们的棉衣又不齐,有的同志手脚冻伤了。可是敌人的部队越集越密,‘讨伐’越来越频繁,就在杨司令他们为解决棉衣问题召集各方面军负责人开会研究时,因叛徒出卖,在那尔轰的东北岔一带被岸谷隆一郎带领的日伪军层层包围,敌军力达4万多人。天上有飞机,地上有机枪大炮,汽车来回运送粮食、弹药。在我们的正面,敌人满山满谷。为了掩护各部队分头转移,杨司令带领我们多人在正面吸引敌人,由机枪连开路,生生撕开一条口子。”
在多人和4万人的对峙中,杨靖宇和他的部队,最终弹尽粮绝,在严寒的天气中壮烈牺牲了。陷害杨靖宇的头号叛徒居然是他最信任的人。
程斌在年7月叛变,带着“程斌挺进队”,生生地将自己的昔日战友逼到绝境,把抗联的70多个补给生命线,也就是“密营”捣毁了。程斌在解放战争后的“镇反”时期被处以枪决了,为杨靖宇部队解了恨。
年,黑龙江省委找到了杨靖宇的儿子马崇云,马崇云知道父亲杨靖宇是位抗日英雄,他感到无比地自豪,前去祭拜父亲,心中又是无限的悲痛。
后来,他婉拒了省委向他伸出的橄榄枝,成为了一名普通的铁路工人,和妹妹两人过着平淡的生活,但是他们的内心很富足,因为他们永远在心中怀念父亲——杨靖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