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灵返苏州郡贾宝玉路谒北静王
宁国府中总管赖升闻知里面请了凤姐儿,叫大家小心伺候。
凤姐儿命彩明钉造册簿,让赖升媳妇明日一早传齐家人媳妇进府听差。至次日卯正二刻,彩明念花名册,凤姐儿吩咐道:“这二十个,单管亲友来往倒茶。这二十个,单管本家亲戚茶饭。这四十个人,单在灵前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供茶、随起举哀。这四个人专在内茶房收管杯碟茶器,要少了一件,四人分赔。这四个人单管酒饭器皿,少一件也是分赔。这八个人单管收祭礼。这八个单管各处灯油、蜡烛、纸札。这二十个每日轮流各处上夜,照管门户,检查火烛,打扫地方。下剩的按房分开,所有器物,或丢或坏,就问这看守的赔补。赖升家的每日揽总查看,有偷懒的,赌钱吃酒打架拌嘴的,立刻拿了来回我。卯正二刻我来点卯;戌初烧过黄昏纸,我亲到各处查一遍,回来上夜的交明钥匙。第二日还是卯正二刻过来。”
凤姐威重令行,心中十分得意。天天不畏辛苦,独在抱厦内起坐,点卯理事。
这日是五七正五日上,凤姐儿知道今日的客不少,寅正便起来梳洗。凤姐儿来至宁府,入抱厦来按名查点,只有迎送亲友上的一人未到,即令传来。那人求凤姐儿饶过他初次。正说着,只见荣国府中的王兴媳妇往里探头儿,来领牌取线,打车轿网络。凤姐儿见数目相合,便命彩明登记,取荣国府对牌发下。
凤姐儿正欲说话,只见荣国府的四个执事人进来,支取东西领牌,凤姐儿指着两件道:“这个开销错了,算清了再来领。”说着将帖子摔下来。张材家的回道:“车轿围子做成,领取裁缝工银若干两。”另一件,是为宝玉外书房完竣,支领买纸料糊裱,凤姐儿收了帖子,命彩明登记。
凤姐儿说道,我头一次宽了,下次就难管别人了。登时放下脸来,叫:“带出去打二十板子!”又掷下宁府对牌:“说与赖升,革他一个月的钱粮。”彼时荣宁两处领牌交牌的人往来不绝,宁府中人才知凤姐儿利害,自此兢兢业业,不敢偷安。
宝玉和秦钟同往凤姐处,凤姐儿道:“我问你,你们多早晚念夜书呢?”宝玉道,巴不得今日就念才好。凤姐儿笑道:“你请请我,包管就快了。”宝玉听说,便猴向凤姐儿身上要牌。凤姐儿道,今儿领了裱糊纸去了。
正闹着,去苏州的昭儿来了。昭儿道:“林姑老爷没了。二爷带林姑娘送林姑老爷的灵到苏州,大约赶年底回来。二爷打发奴才来报个信儿,叫把大毛衣裳带几件去。”凤姐向宝玉笑道:“你林妹妹可在咱们家长住了。”宝玉道蹙眉长叹:“这几日他不知哭的怎么样呢!”
凤姐儿耐到晚上回来,又叫进昭儿来,细问一路平安。连夜打点大毛衣服,和平儿亲自检点收拾,再细细追想所需何物,一并包裹交给昭儿。又吩咐昭儿在外好生服侍二爷,别勾引他认得混账女人。
贾珍见发引日近,亲自坐车,带了阴阳生往铁槛寺来踏看寄灵之所。凤姐儿也预先逐细分派料理,各事冗杂,亦难尽述,忙的凤姐儿茶饭无心,坐卧不宁,但素性好胜,故费尽精神,筹划的十分整齐,合族上下无不称叹。
这日伴宿,亲朋满座,尤氏仍卧于内室,一切张罗款待,都是凤姐儿一人周全应承。合族中许多妯娌,越发显得凤姐儿洒爽风流。至天明吉时,一班六十四名青衣请灵,宝珠行未嫁女之礼,摔丧驾灵。
官客送殡的,有镇国公牛清之、理国公柳彪、齐国公陈翼、治国公马魁、修国公侯晓明等人的孙子,馀者有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平原侯、定城侯、襄阳侯、景田侯的等人的孙子,忠靖侯史鼎。馀者锦乡伯公子韩奇、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堂客连家下大小轿子车辆,不下百十余乘。
的走不多时,路上彩棚高搭,设席张筵,是东平郡王府、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等各家路祭。北静王世荣弱冠,生地美秀异常,性情谦和,前日也曾探丧吊祭,如今又设了路奠,公事一毕,便换了素服,坐着大轿,鸣锣张伞而来。
贾珍急命前面执事扎住,同贾赦贾政三人连忙迎上来,以国礼相见。北静王轿内欠身,含笑答礼。北静王十分谦逊,问贾政道:“哪一位是衔玉而诞者?久欲一见为快,今日一定在此,何不请来?”贾政忙命宝玉更衣,领他前来谒见。
宝玉素闻北静王贤德,且才貌俱全,风流跌宕,每思相会,只是父亲拘束,不能如愿。今见来叫他,自是喜欢。瞥见北静王坐在轿内,仪表非凡。不知近前又是怎样,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