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生熟异用”的再思考
——以生姜、干姜、炮姜为例
生熟异用现象,是人们长期以来总结出的一个生活经验。比如,生甘草、炙甘草,生地黄、熟地黄,生白术、炒白术,生首乌、制首乌。简单来讲,生熟两用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减毒增效。生活中餐饮的煎炸烹炒皆是如此,如扁豆经过高温煮、炒之后,其所含凝集素、溶血素毒性物质就会被破解,所以熟扁豆可以放心食用而不会中毒;再比如,在吃菠菜时,先用开水焯一下,这样既可保全菠菜的营养成分,又除掉了80%以上的草酸。古代植物药用的炮制经验也是由生活而来。当然,这炮制加工的方法多种多样,不一而论。对一种植物来讲,炮制方法不同,必然也会直接影响到其成分的变化,成分的变化则会影响到植物外在所呈现出的色泽、气味、口感等各种状态。以白菜为例,醋溜、辣炒、水灼就各有各的特点。植物的药用,古人视野下的药症学说(或者是药征学说)构建了植物与其对应的具体主治症状和体征。而宋金元以来的法象学说多以外观形态进行各种联系对植物的作用加以各种演绎。前者多务实,后者多臆说。时代发展到今天,有了更深的认识,人们多以药理学说来进行解读。话外题,对于植物药用,主流流传着药证学说的这种说辞,不过笔者认为药证学说这种说法是不符合客观事实的,而药症学说或者说是药征学说才是真相。啰嗦太多,回到标题吧。姜这种植物的药用就因炮制方法不同而有三种情况,分别是生姜、干姜、炮姜,这三种饮片规格因加工工艺不同而有不同的药效效应,至今仍被用于医疗实践活动中,也是颇有趣味的一桩事情。
生姜,为姜科植物姜ZingiberofficinaleRosc.的新鲜根茎。生姜、干姜的药用进程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神农本草经》之前,生姜干姜不分家。第二阶段为《神农本草经》至《本草纲目》之前,此时生姜与干姜明确区别开来。《神农本草经》载“干姜,味辛温,主胸满咳逆上气,温中止血,出汗,逐风,湿痹,肠澼,下利。生者尤良,久服去臭气,通神明”。其中“生者尤良”明确指向为生姜。陶弘景《名医别录》则明确将生姜与干姜分开,干姜“大热,无毒。主治寒冷腹痛,中恶,霍乱,胀满,风邪诸毒,皮肤间结气,止唾血”,生姜“味辛,微温。主治伤寒头痛、鼻塞,咳逆上气,止呕吐”。干姜偏于温里,生姜偏于解表,这一说法为后世历代所遵从,延续至今。干姜是如何而来的呢?陶氏《本草经集注》中也有答案,“凡作干姜法,水淹三日毕,去皮置流水中六日,更去皮,然后晒干,置瓮缸中,谓之酿也”。就是说,生姜经过水淹、去皮、晒干等一系列工艺加工而成。不过,到了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却别有说法,“干姜以母姜造之”。就是说老姜是加工干姜的材料,这与之前历代的说法是不相同的。因此自《本草纲目》开始是生姜、干姜药用的第三个阶段。炮姜最早记载于东汉《金匮要略》,载:“甘草干姜汤方,甘草四两,炙,干姜二两,炮。”《本草崇原》载:“姜味本辛,炮过则辛味稍减,主治产后血虚身热,及里寒吐血,衄血,便血之证。”可见生姜解表、干姜温里、炮姜止血,因炮制不同也就产生了不同的药效效应。
生熟异用的三种姜之品呈现出不同的药效反应,经过大量的实践,古人总结出的这个难能可贵的事实,这是可贵的经验。那么,这三种姜制品究竟为何会有不同的表现呢?古人也未曾不想明了其中的奥妙。性味归经学说是古人解释植物药效效应的最高认识,不过这种解读却不能令人满意。如生姜性味归经为辛,温,归肺、脾、胃经,所以便有解表散寒、温中止呕、温肺止咳的效应,那么同样具有辛,温,归肺、脾、胃经的香薷和豆蔻岂不是也应该具有生姜同样的功效了吗?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可见,造成生姜、香薷、豆蔻药效效应差异的奥妙并非是性味归经,肯定另有他因。现代研究报道已经证实生姜在止呕、解热、解毒这三个方面的药效均明显强于干姜,村井琴山在《药征续编》中也有提到“孙思邈曾谓:无生姜可用干姜代替,然细考仲景用方,生姜主呕,干姜主结滞之水。两者不可混用。”推测这种药效效应的差异可能是干姜在干燥过程中挥发油含量的大量丢失所致。姜中主要含有挥发油及辛辣两大类成分。生姜因富含挥发油成分而富有解表、止呕、止咳的效应,经过炮制加工之后的干姜则主要含辛辣成分姜辣素类化合物,所以干姜的温中散寒能力比较显著。可见,生姜与干姜的药效效应不同完全是取决于物质成分的不同,这才是古人不曾认识到的真相。那么炮姜又为何具有止血作用呢?另外,尚有生姜皮,善治水肿,小便不利。生熟异用,个中的机制原理究竟几何?以生姜、干姜抛砖引玉,希望能引起各位大家、方家的再思考。
京城老半
年9月16日
半夏秋时谢谢鼓励,再接再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