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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6/10 20: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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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水浒英雄形象创造的性格传记这个特点来看,占据篇幅达到十回以上,也显示出作者的笔力专注的人物,应该说是作者倾全力歌颂的武松。从艺术描写上讲,武松在《水浒》中占有特殊的地位,是有着传说中的根源。武松是在北方人民中间传说最广,也是最受人民喜爱的英雄人物。即使已经有了文学作品的《水浒》的存在,武松的故事也仍然在人民口头艺术中不断地发展,现在在山东广泛流传的山东快书,已经整理出来的专说武松的,就有几十万字,甚至使得山东快书这个特有的艺术形式,也被人们简单地称为“说武老二”。因此,我们推测《水浒》作者所以能把这个英雄人物创造得如此成功,和人民口头艺术有着密切关联,不会是没有道理的。

武松

和鲁智深相比

言归正传,我们就看一看,在《水浒》里,武松的性格有哪些突出的特点。和鲁智深比较起来,如果说鲁智深的性格,最突出地表现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品质上,那么,武松的性格特征,就表现得非常复杂了。他不仅具有比鲁智深那种见义勇为更为丰富的品质,而且具有更加复杂的形态,更加复杂的斗争形式。同时,《水浒》作者是用积极浪漫主义的艺术方法,把武松的这种品质渲染得更加突出。武松一出场,《水浒》作者首先就突出地描绘了他的成为一个英雄形象的力和勇,那就是在人民中间盛传到家喻户晓的“武松打虎”。孤立地看,遇虎和打虎,都是偶然的事件,它只能说明武松的力和勇是世间罕见的,并不足以表现武松的社会性格的优劣。相反的,由于打虎的结果,武松还做了都头,成了封建衙门的有力的一员。

“武松打虎”

但是,从武松整个性格的表现看来,《水浒》作者首先安插了有声有色的打虎的情节,突出地描写武松的力和勇,武松的成为一个英雄的决心、气魄,却起着有力地烘托武松社会性格的作用。正是因为作者首先突出了武松的力和勇,才使得接续出现的斗杀西门庆、醉打蒋门神、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等一系列的英雄行动,发生在武松的斗争生活里,并不使人感到偶然。然而,武松的见义勇为的性格,比起鲁智深来,是表现在更为复杂的社会关系里。有些情节,是否带有义的性质,像杀嫂和醉打蒋门神,至今还在聚讼纷纭。有人说,这也是封建关系和封建行为的表现。但是,不管这是否混杂着封建的伦理关系和利害关系,武松的行为,总是占据着令人同情的不败之地,每一个事件都突出地显示出他的光明磊落、敢作敢为的英雄品质。

武松在”三碗不过岗“酒店

和林冲相比

再和另外一个人物林冲做个对比,武松也完全是另外一种性格。武松在命运面前从不低头,相反的,是迎上前去,采取面对面的斗争。我们从同一性质的事件和林冲对比,就可以看出武松性格的那种刚毅不阿的特点。在《水浒》里,许多英雄的遭遇,都和充军发配的命运结合起来。而在惨酷的牢狱里面,又是贿赂公行。缺少“常例钱”的人,就要遭受各种各样的非人性的折磨,狱吏对于犯人,就像戴宗所说的:“只似打杀一个苍蝇。”《水浒》作者在二十八回有过这样一段侧面的揭露:三四个军人引武松依前送在单身牢房里。众囚徒都来问道:“你莫不有甚好相识书信与管营么!”武松道:“并不曾有。”众囚徒道:“若没时,寄下这顿棒不是好意。晚间必然来结果你。”武松道:“他还是怎地来结果我?”

武松

众囚徒道:“他到晚,把两碗于黄仓米饭,和些臭鲞鱼来与你吃了。趁饱带你去土牢里去,把索子捆翻着,一床干藁荐,把你卷了,塞住了你七窍,颠倒竖在壁边,不消半个更次,便结果了你性命。——这个唤做‘盆吊’。”武松道:“再有怎地安排我?”众人道:“再有一样,也是把你来捆了,却把一个布袋,盛一袋黄沙,将来压在你身上。也不消一个更次,便是死的。——这个唤‘土布袋’。”……这真是人间地狱,何等阴森可怕!正因为这种肉刑的残酷,“好汉不吃眼前亏”,很多人都采取了屈辱的贿赂办法,避免和这些牢狱里的土皇帝——管营、差拨发生冲突。只是钱拿出来得稍微迟一些,沧州牢城营里的差拨,就指着林冲的脸大骂。

武松

骂林冲是“贼配军”,并且说:“这贼配军,满脸都是饿文,一世也不发迹,打不死,拷不杀的顽囚。你这把贼骨头,好歹落在我的手里,教你粉身碎骨,少间叫你便见功效。”把“林冲只骂得一佛出世,那里敢抬头答应”。这是何等厉害!连英雄的林冲在这种淫威下,也不得不取出五两银子,“陪着笑脸告道:‘差拨哥哥,些小薄礼,休嫌轻微。’”然而,这种淫威却不能使武松屈服,他和林冲采取了完全相反的态度。请看二十八回的一段描写:当日,武松来到牢城营……早有十数个一般的囚徒来看武松,说道:“好汉,你新到这里,包裹里若有人情的书信,并使用的银两,取在手头。少刻差拨到来,便可送与他。若吃杀威棒时,也打得轻。若没人情送与他时,端的狼狈。我和你是一般犯罪的人,特地报你知道。岂不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武松

武松道:“感谢你们众位指教。我小人身边有些东西。若是他好问我讨时,便送些与他。若是硬问我要时,一文也没。”众囚徒道:“好汉休说这话!古人道:‘不怕官,只怕管。’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只是小心便好。”说犹未了,只见一个道:“差拨官人来了。”众人都自散了。武松解了包裹,坐在单身房里。只见那个人走将入来,问道:“那个是新到囚徒武松?”武松道:“小人便是。”差拨道:“你也是安眉带眼的人,直须要我开口说。你是景阳岗打虎的好汉,阳谷县做都头,只道你晓事,如何这等不达时务!你敢来我这里,猫儿也不吃你打了。”武松道:“你到来发话,指望老爷送人情与你,半文也没。我精拳头有一双相送!金银有些,留了自买酒吃,看你怎地奈何我!没地倒把我发回阳谷县去不成?”那差拨大怒去了。

武松

又有众囚徒走拢来说道:“好汉,你和他强了,少间苦也!他如今去和管营相公说了,必然害你性命。”武松道:“不怕,随他怎么奈何我,文来文对,武来武对。”何等的气魄,何等的威武不屈,这正是“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的打虎英雄本色,和林冲的性格对比起来,有谁不为武松的义正辞严的反抗,拍手称快。真像他自己所说的:“我从来只要打天下这等不明道德的人!我若路见不平,真乃拔刀相助,我便死也不怕。”

武松

和李逵相比

武松又不像李逵那样只是盲动,他深切地理解自己所处的复杂的封建关系,为了保存自己,也为了不连累别人,他适应着周围的复杂环境,也采取了复杂的斗争方式。《水浒》作者为了突出这个理想英雄的性格,非常细腻地描写了武松机警周密地对付封建统治者的策略,这特别鲜明地表现在斗杀西门庆和杀嫂的事件里。武松的嫡亲哥哥懦弱的武大,长得其貌不扬,“身不满五尺,面目丑陋,头脑可笑”。人们给他起了一个诨名,叫做“三寸丁谷树皮”。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娶了一个“颇有姿色”的老婆——潘金莲。“骏马却驮痴汉走,美妻常伴拙夫眠”。又凑巧这个大家婢女出身的潘金莲,也不是安于自己命运的人,于是,不停的纠纷就这样展开了。

潘金莲

精明的武松早已看出了这一点,生怕自己的哥哥被害。千叮万嘱,让他采取积极的办法,结果却仍然不能免遭于难。在武松离家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懦弱而老实的武大,因为不自量力地去捉奸,被王婆、西门庆、潘金莲合谋毒害了。等武松回来,武大的尸身已经烧化多日了。可是,善于观察破绽的武松,是不肯受骗的。他追寻着可疑的蛛丝马迹,终于找出了武大被害的真相。他要复仇,但他先采取了合法的手段——取得人证物证到县衙里告状。由于“县吏都是与西门庆有首尾”,而且西门庆又为此事贿赂了知县。虽然武松的人证物证俱在,“谁想这官人贪图贿赂,回出这骨殖并银子来”,说什么“但凡人命之事,须要尸、伤、病、物、踪五件事全,方可推问得”。这些自然是鬼话,实际上就是西门庆的钱起了作用,故意推托武松。

潘金莲与西门庆苟合

精细的武松何尝看不出这一点,只是他却从这里找到了另一个复仇的手段。既要做得光明磊落,又要堵住贪官污吏的嘴,武松就用自己的智慧,来创造这些条件。他以四邻谢酒为名,布下了严密的罗网,在大量证人面前,用武力胁迫潘金莲、王婆招出了真实的口供,手刃了潘金莲,斗杀了西门庆,然后缚了王婆自行投案,使冤情真相大白。这是一场激烈的而又相当复杂的斗争,在这个斗争里,武松是孤立无援的,他的两个证人,何九是完完全全的“中立主义者”,郓哥儿虽然是和他站在一起的,但在县吏的眼里,一个帮衬的孩子又能起什么作用?强大的社会势力不是笼罩在西门庆的钱网里,就是迫于这个恶霸的淫威,保持着敢怒而不敢言的沉默。

王婆和西门庆密谋

然而,《水浒》作者却正是通过这个复杂的斗争,用他的惊人的艺术雕刀,突出地刻画了英雄武松的智慧,在曲折的情节里,合情合理地发展了他的英雄的性格。尽管人们在理智上能够认识到潘金莲也是一个牺牲品,武松的做法有些残酷,但是,读者的全部感情却不能不追随着作者的描写,同情武松,钦佩武松,赞赏武松的勇敢、机警、大胆、泼辣、光明磊落和敢作敢为的英雄品质。武松,作为一个封建时代勇士的性格,他的形象洋溢着积极浪漫主义的精神。历来民间广泛流传着“赵子龙浑身都是胆”的谚语,可是,人们从《三国演义》里看到的赵云,所谓“浑身都是胆”,不过只突出地表现在两次匹马单枪人曹营的大战里。如果把那些情节和《水浒》作者描写武松“打虎”、“杀嫂”、“斗杀西门庆”、“醉打蒋门神”、“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搂”这一系列的精彩章节比较起来,那就有些逊色啦!

武松杀嫂

同样的,正是因为作者像生活的丰富性一样深刻地描写了他的英雄性格,因而,在读者的心目中,武松的丰满性格里的优点和弱点,都活跃如生地表现在他的行动里。和鲁智深、李逵比较起来,武松的社会品质不如他们那样单纯。武松生活在复杂的封建关系中间,又有着比较复杂的经历,因而,从他的形象里也很明显地可以看到封建关系的影响一他的思想性格交织着比较严重的保守观念的因素。如果说他的拔刀相助,用之于施恩夺取快活林,还有个义气相投,有个强弱关系在内,那么,把他的知恩报恩用之于阳谷县县官,用之于报答张都监的假赏识,就不免有些是非不明了。所以在武松的“怕软不怕硬”的性格里,实际上也暴露出他的容易被人利用的弱点。

武松醉打蒋门神

尽管如此,这白璧微瑕,却掩盖不住武松的革命性格的全部光辉。英雄的武松,是以他的神奇的力和勇,燃烧着复仇和正义火焰的下层人民性格的高贵品质,活在历代人民的心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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