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闵娃
屋外的雨,下个不停。
芳坐在凳子上,犹如尊蜡像一动不动,眼里涌出的泪如屋外的雨急剧流出。
家里寂静无声,餐桌上的碗七零八散地躺在桌上,地上,椅腿,残破着一小边,一大边,碗底,碗口,仿佛之前主人悲痛欲绝的掀桌怒吼,还在生生地残留。
“这个畜生,”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声音,让芳的心里锥刺般地痛了起来。
1)
雨越来越大,儿子从雨中冲回了家。
“妈,你还说去接我的,我一看雨下这么大,你肯定没法来,就座小明爸爸的车回来了,”十岁的儿子边换鞋边望一眼坐在凳子上的妈妈说。
芳一个激灵,儿子已放学了,她赶紧抹胡乱抹了把眼泪,站起来朝儿子走去。
“都淋湿了,快去换衣服,妈给你做晚饭,”芳微弱的声音带着自责和关切。
“妈,这碗咋啦?”儿子吃惊地睁大眼睛,
“没,没事,儿子,我不小心摔地上了,”芳慌乱地说。
儿子盯着妈妈红肿的眼睛,小心地问:“你和爸吵架了?”
芳努力地忍住眼泪,默不作声地去阳台拿扫帚。
儿子默默地蹲下来,帮妈妈清理残渣碎片。
“儿子,如果爸妈不在一起了,你跟妈过吗?”芳轻轻地问。
“嗯,和妈妈在一起,不分开。”儿子望了眼妈妈弯下地背,坚定地说。
芳心里的空洞瞬间有了股暖流涌进。
十年来,填满芳心灵的是家,是丈夫,是孩子。
如今丈夫告诉她,他想过另一种生活,
他找到了真爱。
结婚十年,他说他找到真爱。
2)
什么是真爱,芳的丈夫凯曾陷入了一段时间以来的扪心自问,惭愧纠结,取舍难断。
他也不是没年轻过,没热恋过,没欢喜过,没激动过,
在十年前和芳结婚前的恋爱,结婚后的新婚期到十年间的陪伴争吵磨合,他和芳努力赚钱从租房到贷款买房到还清贷款到儿子逐渐长大,风里雨里从未有过一丝懈怠,难道这不是?
可为何这十年的光景在遇到这个女人竟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灵魂,颤抖的心想要靠近,想要和她在一起,哪怕只是喝杯水,也让他全身每个细胞都跳跃着欣喜和松弛,那是敞开心扉迎接风轻云淡的松弛。
是因为他不必要为生计或生活的更好而努力?还是因为他不必要担心孩子或家庭的其他琐事?
他在心里给予了否定。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那是人与人之间珍稀的缘分,
他想在他的下半生活出另一个自己。
3)
谈判接踵而至。
他执意离去,她心痛着一句没有挽留,他自知有愧,什么不要,净身出户,唯一要带走的是儿子。
儿子是她身上的肉,她的心肝,她可以一无所有,魂飞魄散,但她不能没有儿子。
当谈判刺中了心脏的动脉,
言语便如锋利的刀,刀刀见血。
遍体鳞伤的他们,仅仅是谈判就已让平日里还算平静和谐的家,家族天翻地覆般动荡起来。
公公婆婆骂着儿子为什么将好好地家糟蹋成这样,一边骂着一边让他将孩子带走,祖孙三代单传,她怕她改嫁了,甚至将儿子的姓都改了。
她自己的爸爸妈妈骂着这个白眼狼,当初眼瞎那么多条件好人品好的人家选择了这么个一穷二白,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的他,让他把孩子带走,你能找到更好的。
天下的父母,竟都这般为着自己的孩子。
4)
她搂着儿子,夜夜失眠。
十年啊,十年,
即使是普通人在十年的岁月中朝夕相对,荣辱与共也早已焐出深深地感情,更何况还是同床共枕,肌肤与亲,风雨同舟的夫妻。
竟敌不过他所谓的真爱,
真的爱情?
是奋不顾身,哪怕撞倒南墙,挑战世俗,飞蛾扑火,
她不是一样的对他倾心而出,可他呢?
她忍不住地从床上起来,坐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
多少女人一踏进婚姻,就深深地圈住了自己。
她从抽屉里拿出早已过期的口红,在干裂苍白的唇上涂了涂。
5)
挫折是人生的颜色。
她坚持了孩子的抚养,坚持了孩子的原名原姓,坚持给孩子积极快乐的环境,既然那是人生的历程,努力过就不后悔。
只是在孩子初中运动会上,她远远地瞧见找到真爱的他只不过才三年时间就似沧桑一圈,盯着超前奔跑在赛场上的儿子,与风中凌乱。
她没有走过去。